喜欢报喜不报忧的宋钦宗 在浮夸工程中成为阶下囚
核心提示:平常人报喜,是有喜大报喜,有忧不报忧:打败仗啦,闹瘟疫啦,出安全事故啦,都拼死瞒着不让上知,也不让下知;天上出现了一朵祥云,地上开出了一朵灵芝,立刻就敲锣打鼓,铙钹琴弦一齐响,借助于电视网络与报纸,瞬间传遍地球每个角落。这也就是说,大家报喜,这喜是发生了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呢,他不仅具有报喜爱好者的一切特征,比如坚守不报忧这条底线,而且将报喜这一工作提前预置,也就是说,事情是喜是悲,八字还没一撇,宋钦宗早已把喜报发布了,这边工作还没做,那边庆祝大会已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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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百家讲坛》(蓝版)2010年第八期,作者:刘诚龙,原题:《报喜不报忧:宋钦宗在浮夸工程中成为阶下囚》
喜欢报丧,宋钦宗喜欢报喜。曾国藩的喜好有点怪,他喜欢给人写挽联,老朋友老部下,活得好好的,他却把挽联给写好了。有一年,新春大吉,老伙计汤鹏来找曾国藩玩,看到曾国藩在大书翰墨,以为是在作传世绝文,伸出鹅头颈阅看,曾国藩却躲躲藏藏,一个要看,一个要藏,争抢了好一会儿,待汤鹏抢到手,一瞧,竟是曾国藩给他写的挽联,弄得好不尴尬,从此萧郎是路人。
曾国藩喜欢报丧,天下独一个。喜欢报喜的人呢,多啊,不但很是大众化,而且很大官化,唐宗宋祖、秦皇汉武,都爱好这个,为何单单说宋钦宗呢?无他,盖因宋钦宗有胜出之处。
平常人报喜,是有喜大报喜,有忧不报忧:打败仗啦,闹瘟疫啦,出安全事故啦,都拼死瞒着不让上知,也不让下知;天上出现了一朵祥云,地上开出了一朵灵芝,立刻就敲锣打鼓,铙钹琴弦一齐响,借助于电视网络与报纸,瞬间传遍地球每个角落。这也就是说,大家报喜,这喜是发生了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宋钦宗呢,他不仅具有报喜爱好者的一切特征,比如坚守不报忧这条底线,而且将报喜这一工作提前预置,也就是说,事情是喜是悲,八字还没一撇,宋钦宗早已把喜报发布了,这边工作还没做,那边庆祝大会已经拉开帷幕。
1126年,也就是元年,金军,围住了北宋都城汴京。宋钦宗直把汴州做杭州,霓裳舞照跳,后庭花照唱。当然,宋钦宗也不打无准备之仗,大敌当前,他做了很多准备:“植三大旗于开宝寺旁,皆书为御前报捷字,仍于封邱门上张御幄以俟车驾临受俘获。都人填隘于衢路顒待捷音。”仗还没打,御前报捷大旗已树,封邱门之城门上的戏台已扎好,只等着宋钦宗参加俘虏典礼,首都群众也被市、区、办事处、社区等各级政府及其派出机构组织到街头巷尾,接受胜利彩排,准备演出。总之,这一切准备工作不是围绕“靖康耻”而作,全是围绕“靖康荣”这一主题展开。
可是金军不给大宋一点面子,宋钦宗与其干部精心准备的喜庆大典让金军给搅局了。大宋以为金军是给自己送喜的,实际却是给自己报丧的:大宋被金军打了个,去劫金军大营的7000余人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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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到底也有好消息,那就是,金军打入汴京,理想不大,志向不高,只是抢只鸡弄只鸭什么的,抢到了就打回转。更好的消息是,这7000多人的部队差点保不了番号,却到底也抓住了一两个金军俘虏,所以,当有人问宋钦宗,这次捷报还报不报时,宋钦宗眼一瞪,说:报,怎么不报?咱输了战争可不能输了精神!宋钦宗虽然不善于胜利,但是敢于胜利:献俘典礼照常举行,庆功晚会照常播出。
这次战争,发生在1126年的2月1日,这个日子,宋钦宗是看好了的,是术士楚天觉给看的。
10个月以后,金军大概是把打家劫舍抢去的鸡鸭都吃完了,嘴里又淡出鸟来,于是再次挥兵南下,再围汴京。与上回单做一手准备不同,宋钦宗这时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是战争准备。他听说他的军队里有一个奇人叫郭京,郭京说他会六甲,所谓六甲,就是奇门遁甲什么的,郭京说只要用他的六甲战法,就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本来宋钦宗的队伍里也是有等人物的,但宋钦宗不用他们,他要用郭京。郭京是都头,大体上相当于排长,宋钦宗英雄不问出处,让郭京坐直升飞机,从排长升为将军。郭将军用人只拘一格,不管德能勤绩,不政审也不体检,只一条,生辰八字必须符合六甲,这么选兵选将,共选了7777名,这队伍里有卖的和尚道士,有犯色戒犯贪戒的贪污犯与劳改犯,也有靠捡垃圾过活的犀利哥等等,是一支“巫”合之众。
这是宋钦宗的一手准备,即战争准备。另一手准备不用说了,是胜利准备。这胜利准备与上次没多少区别,也是报捷大旗报捷典礼啥的,但有一项更完善:宋钦宗这回,叮当叮当,打造了几十辆囚车。要囚车干啥?郭京将军说了,抓住金军的少将、中将、大将,好往里塞嘛。
1126年11月23日,郭将军率领的这支六甲神兵创造了一个神话:刚出汴京城,两军对阵,只那么一晌工夫,宋军被金军杀了个作,失败之快,类乎神速。一国之军,一触即溃的,怕也是史上唯一。北宋大军阵地上尸首遍地,的,只有那些打造得精巧绝伦的囚车。
现成的囚车摆在那里,怎么着也不能浪费啊,这就提醒了金军:这回可不能单是打个牙祭回去,还应抓几个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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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钦宗就这样被金军抓了,被塞在自己打造的囚车里,几十辆囚车一辆也没让空着,装满了宋钦宗的,车辚辚,马萧萧,押往金军大营里去了。宋钦宗这回报喜的准备做得很大,相应的,这回报丧的后果也来得很大:北宋给报销了。
有人比较过中国传统文化与日本传统文化,说有大不同,咱们是喜乐文化,日本是忧耻文化。咱们的喜乐文化是从啥时候开始的?最少战国那晌还没开始,孟轲告诫我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那晌估计也没盛行,日本与唐朝是姐姐做鞋,妹妹学样,日本啥都学唐朝,若唐朝最爱报喜不报忧,那不让日本全学了去?咱们这一“优良传统”始自何时,我推想当是大宋。北宋大政治家创造了一个理论,叫丰亨豫大,这一理论源于《易经》卦辞:“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丰,盛大之意;亨,最完美的典礼。“丰亨豫大”就是说,大宋能不能多收三五斗无所谓,会不会掏尽国库去搞庆典去搞文艺晚会,这才能决定王者是否一统天下。从蔡京开始,北宋爱上了报喜这一口,“托丰亨豫大之说,倡穷奢极欲之风,公私蓄积,扫荡无余”。比如宋钦宗,他花在报喜上的人力、物力、财力比花在防患上多多了,举全国九个指头之力弄喜庆,用一个指头之力搞战备。和平时期这倒可以多玩几把,战争时期也这么玩,肯定玩完。“丰亨豫大”不是真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个才是真的。
唐朝酷吏来俊臣和周兴创造了一个,叫请君入瓮。宋钦宗自己打造了囚车,准备囚敌人的,结果把自己给囚了进去,鄙人觉得,这事可以仿照请君入瓮,叫“请君入囚”吧。请君入瓮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君入囚的意思,我们可以这样解释:只喜欢报喜,其后果是成为报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