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家书——柳玭

                        【中国】柳玭（773～819）

    柳玭，唐末人。祖公绰，父仲郢，皆以理家严谨闻名，有“言家法者，世称抑氏”之誉。

                                    柳氏家书

    夫门第高者，可畏不可恃。可畏者，立身行己，一事有坠先训，则罪大于他人。虽生可以苟取名位，死何以见祖先于地下。不可恃者，门高则自骄，族盛则人之所嫉。实艺懿行，人未必信；纤瑕微累，十手争指矣。所以承世胄者，修己不得不恳，为学不得不坚。夫人生世，以已无能而望他人用，以己无善而望他人爱。无状则曰“我不遇时，时不急贤。”亦系农夫卤莽种之，而怨天泽之不润，是欲弗馁，其可得乎？予幼闻先训，讲论家法。立身以孝悌为基；以恭默为本；以畏怯为务；以勤俭为法；以交结为末事；以弃义为凶人；肥家以忍顺；保友以简敬。百行备，疑身之未周，三缄密，虑言之或失。广记如不及，求名如傥来。去吝与骄，庶几减过。莅官则洁己省事，而后可以言守法，守法而后言养人。直不近祸，廉不沽名。廪禄虽微，不可易黎甿之膏血；榎楚虽用，不可恣褊狭之胸襟。忧与福不偕，洁与富不并，比见家门子孙，其先正直当官，耿介特立，不畏强御。及其衰也，唯好犯上，更无他能。如其先逊顺处己，和柔保身，以远悔尤。及其衰也，但有暗劣，莫知所宗。此际几微，非贤不达。夫坏名菑己，辱先丧家，其失尤大者五，宜深志之。其一，自求安逸，靡甘淡泊。苟利于己，不恤人言。其二，不知儒术，不悦古道。懵前经而不耻，论当世而解颐。身既寡知，恶人有学。其三，胜己者厌之，佞已者悦之。唯乐戏谭，莫思古道。闻人之善嫉之，闻人之恶扬之。浸渍颇僻，销刓德义，簪裾徒在，厮养何殊。其四，崇好慢游，耽嗜曲蘖。以衔杯为高致，以勤事为俗流。习之易荒，觉已难悔。其五，急于名宦，昵近权要。一资半级，虽或得之，众怒群猜，鲜有存者。兹五不韪，甚于痤疽。痤疽则砭石可疗，五失则巫医莫及。前贤炯诫，方册具存。近代覆车，闻见相接！夫中人以下，修辞力学者，则躁进患失，恩展其用；审命知退者，则业荒文芜，一不足采。唯上智则研其虑，博其闻，坚其习，精其业。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苟异于斯，岂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