锉嘴巴

      从前，在德国的一座大城市里，举行了一次精心筹办的豪华婚礼。举行  婚礼那天，有各种各样的庆祝和娱乐活动，有杂耍和跳跃艺入，也有很多乞  丐。在这些乞丐中，有一个专门以行乞为业的叫化子，可是这天他也没有碰  到什么好运气，因为人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大家如穿梭一样跑来跑去，你  撞我我撞你，你挤我嚷，东张西望看热闹，谁也没工夫去掏钱袋。甚至一只  大胆的手偷走了别人的钱，也没人理会。这个乞丐非常恼火，他原以为这天  能讨到很多很多东西，可是结果简直一无所获。他生气地嘟哝说“难道整  座城都变成了一个荒废的院子？真是活见鬼！唉，向你们这些吝啬鬼和穷光  蛋讨东西，还不如去找匿鬼呢！今天，我祷告那么多次、又诉了那么多苦，  可就是没有机会说一声谢谢，老爷，谢谢！”
      正当乞丐这样嘟哝着的时候，一个穿着绿色天鹅绒外套、戴着黑色西班  牙帽子、帽子上插着一根红羽毛的又瘸又跛的小老头儿从他面前走过，瞥了  利的判决，如果有人背后说你的坏话。你就从兜里掏出这把挫刀，说一声‘锉  嘴巴’，不用挨着你的嘴唇，锉刀就会向那些想加害于你的人的嘴巴上飞去，  如同一只凶狠的狼向一只可怜的兔子扑过去一样，然后，他们准会闭上嘴  巴。”
      虽然乞丐已经发现绿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  瘩，但他还是觉得绿衣人的建议并不很坏。因为在他看来，金钱是至高无上  的，至于灵魂如何，他无所谓。不许祷告和去教堂，对他来说并不难。因为  他力行乞而机械地做祷告时，从来什么也不想，而且做礼拜的地点总是在教  堂的大门外。于是他同意了这些条件。绿衣人说，他第二天要带契约来让他  签字，因为争关生死，他必须有一张白纸黑字的证据。如果乞丐不严格按契  约办事，他的灵魂立刻就属于绿衣人了。绿衣人还补充说“用‘锉嘴巴’  这个魔法变钱，每天只能变一次，而且只有在早上空着肚子时才能进行。”
      绿衣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乞丐一直把手插在左边  的裤兜里，紧紧摄着那把锉刀，生怕被小偷摸去。，他还一反常态，当  晚没有进酒店，而且怀着期望的心情彻夜未眠。他用布把锉刀包好，挂在脖  子上，以免丢失。
      天刚蒙蒙亮，乞丐便爬起来，取出一只碗，抽出锉刀，在自己的阔嘴巴  上锉了一下，并说了一声“锉嘴巴！”砰，一块闪闪发亮的新金币掉进了  碗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嘴唇上也掉了一层皮。，这个流浪汉  不顾疼痛，像个钳工似的用挫刀在他的嘴唇上来回地锉，一边锉一边说“锉  嘴巴，锉嘴巴，锉嘴巴！”金币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就像是古老的传说中，  宙斯同达那厄幽会时化成的金雨①一样。遗憾的是，学者们没有考察出来，当  时下的是克雷姆尼茨金币呢，还是古老的碗形小金币。

① 宙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主神，罗马神话中称为朱庇特。他威力无比，并掌管雷电云雨，是诸神和人类的主宰。达那厄是阿耳戈斯国王的女儿，曾被幽禁在铜塔里，宙斯因而化为主雨同她幽会。

      当绿衣人来到时，这位锉刀艺术家已经满嘴是血了。绿衣人带来一张羊  皮纸和一根削好的新羽毛笔，把乞丐流血的嘴唇当作红墨水瓶，用羽毛笔在上面蘸了蘸，让他在协议上签署他的名字，乞丐刚签完名，绿衣人就带着契约不见了。临走之前，绿衣人留下了一小盒唇膏，唇膏的气味不像玫瑰油，而像硫磺，是让他用来治好他的小小的伤口的。绿衣人还警告他，不要经常使用锉刀，不然，锉刀的主人就会成为烂嘴巴，有了这样的烂嘴巴，就会受到警察的怀疑，给人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
    第二天，这个嘴里能吐出金币的人的嘴唇上结了一层可怕的血痴。，他觉得金币还远远不够，便又锉起嘴巴来。金币哗啦哗啦直往碗里掉。，他必须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他的嘴唇翻起来，像两片褐色的、炸得裂开了的油煎香肠。，他确实得到了许多金子。他出门的时候，只好把嘴裹起来。晚上，他走进一家酒店，花了几块金币，同他从前讨饭时的几个难兄难弟大吃大喝。但他们还是拿他的厚嘴唇寻开心，他们说，他只能跟魔鬼的外婆去亲嘴，他生气了，掏出他的锉刀，悄悄地说了声“锉嘴巴！”锉刀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那个取笑他的酒友的嘴唇上来回舞动起来，那人嘴里不但没有掉出金子，而且疼得大喊大叫，赶快躲起来，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参加这种聚会了。
    乞丐忍着巨痛，用锉刀不停地在自己的嘴巴上锉着，得到了许多金币。
他用这些金币建造了一栋新房子，在大门上方挂了一块匾，请人在匾上题了“锉嘴巴”三个大字，并给自己起了一个高雅的名字——克里佐斯托姆斯，德文的意思就是金嘴巴。
    克里佐斯托姆斯先生越来越富有，遗憾的是，他的嘴巴总得包起来。人们传说，他的嘴巴已经不是人的嘴巴，而成了一张小猪嘴。不过，他可以从那里源源不断地锉出金子，他的财产越积越多。自从这个乞丐成为富人以后，他也不肯施舍给穷人任何东西，因而便有了这样的说法富人都是铁公鸡。后来，这句俗语传遍了整个德国。
    克里佐斯托姆斯先生过着无忧无虑、快乐舒适的生活，谁要是做了伤害他的事，或者说了他的坏话，他就用挫刀来严厉地惩治谁，吓得当地所有人都闭起了嘴巴，甚至连警察也怕他三分。警察第一次看见他的烂嘴巴时，想刁难他一下，结果受到惩罚，从此他们再也不敢为难克里佐斯托姆斯先生了。
    七年以后，绿衣人又来了，他准备收走乞丐那颗颓废的灵魂。克里佐斯托姆斯伯爵大人的看门人不肯让绿衣人见自己的主人，因为他把绿衣人当成了到处转悠的猎人。，绿衣小老头向高大的看门人使了一个绊子，看门人便像麻袋一样，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绿衣人走进装饰豪华、四壁镶着玻璃的房间时，克里佐斯托姆斯伯爵大人阁下正躺在沙发上读报，他的身旁放着几瓶匈牙利葡萄酒，嘴里抽着土耳其烟叶。
    伯爵大人发现有人竟敢不通报就闯进屋来，生气地问“怎么回事？怎么搞的？有事去找仆人！”
    绿衣人回答说“我要同你自己讲话，尊贵的先生！你的期限已经到了，这是契约。起来，走吧！你再也用不着锉嘴巴了！”
    伯爵大人拿起一只挂在绳子上的长柄单片眼镜，放在右眼前，看了看绿衣人，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说“什么？期限？契约？走？锉嘴巴！笨蛋！”
    伯爵大人阁下刚说出“锉嘴巴”三个字，锉刀就飞到绿衣人的嘴巴上锉起来，疼得他耳鸣眼花。其实，绿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笨蛋魔鬼。他忘记了，自己教给乞丐的锉嘴巴的魔法对准都适用。伯爵大人一边以四分之二的节拍，用左手手指在桌面上敲着一首舞曲，一边低声哼道

        “锉嘴巴，锉嘴巴，锉嘴巴！

                          霍普沙沙！

        锉嘴巴，锉嘴巴，锉嘴巴！

                          特拉拉拉！”
    在舞曲的伴奏下，魔鬼疼得在地上翻来滚去，大声吼叫，震得整座房子都晃动起来。，他跪下乞求伯爵大人阁下发发慈悲，饶了他。
    伯爵大人阁下朝魔鬼脸上喷了一口烟雾，躺在那里一动没动，只是伸出手来，说了两个字“契约！”魔鬼立即把契约递过去。伯爵大人仔细看了一遍，证实确实是那张契约，没有被他换掉。然后把这张有他红笔签名的羊皮纸撕得粉碎，说，“这样就好了！擦净你的嘴巴，包上你的伤口吧。不过，你得把锉刀留给我作个纪念，我要把它交给尊敬的警察——”“——闭上你的嘴巴，你这傻瓜！”魔鬼打断他的话。“你事先可没这样讲好呀，契约你撕了”，锉刀应该还给我。有了这样的宝贝工具，我还可以从别人那里得到一颗像你这样的灵魂，你这无赖！但愿我能制服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落在我的手里的！到那时，我也要在你栽倒的地方大声喊“锉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