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这样
劳累的一周结束了,中秋假期给我带来的,却是成堆的作业,心中便萦绕一缕灰色的怨气。
周五夜晚,父亲催促着我,“赶紧放下,阿爹叫我们去吃饭。”我死抓着手里的笔,不肯放下眼前的作业。初三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不是说一切饭局都要推掉,闭关修炼的嘛?
“哎呀!难得这样呀。”于是父亲拽着我就走。
一路上,我闷闷不乐,撑着头,侧着身,朝向窗外,苦苦思索着。
车到拐弯处,一眼瞥见的,是在门口观望的老人,见了我们的车子,脸仿佛一下子鲜亮了,这溢出的喜悦一眼就能感受到。他乐呵着朝我们挥手,要不是太远,看不清他老脸纵横着的皱纹,和佝偻的体态,我早以为是哪家小伙子热情洋溢地站在单元楼道口迎接客人呢!
我进门了,把包朝着沙发丢去,就冲着院子奔去了,落地窗打开了,我探出头了,看见一汪小池在夕阳的金色薄暮下也变得扑闪扑闪的了,小鱼在池里也闹起来了,只见一条条鱼尾巴也把池水捉弄得哗哗响了。大榆树被一阵风吹下了好几片叶子,飘进鱼池去了。
爷爷也到院子里来了。看见我在观鱼,又乐呵地笑,当他注意到池中浮着叶子,就拿起了他自己做的长柄水瓢一—一根长竹杆连接了一个铁水瓢,小心地舀去浮在池上的叶子,接着丢给我一把鱼食。
这方小池再熟悉不过了。在我上幼儿园时,爷爷就独自一人砌了这个小鱼池。注水过后,就上皮市街买鱼去,买的都是便宜的,最普通的。
还记得以前,爷年在院子里晒面条,鱼食没有了就叫我捏碎一些细面喂鱼,细面干干的,捏起来脆脆的,我觉得一小根一小根的掰不过瘾,就抓起一把开始捏,捏完了之后才发现觉太多,我怕爷爷责怪,就给偷偷地扔了。爷爷回来发觉少了点面,就问我奶奶,奶奶也疑惑,不知怎的就少了一大把,我立刻就笑了,而且是笑了半天功夫才能止住,不知哪儿来了那许多的高兴,笑声不知道有多大,自己都感到震耳了。
我捏着一粒鱼食,发呆的望着池中小鱼,自己咯咯地笑了出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了鱼池前,才把手中热乎乎的鱼食丢了进去。小鱼一拥而上争抢着,桔红色的鱼尾巴,拍出了水花,小池也笑了。
身后传来爷爷的吆喝,要吃饭了。
爷爷坐在我对面,我坐在父亲旁边。爷爷一声不响,站起来走到厨房,为我们打了三碗热腾腾的米饭,把盛的最多的一碗又给了我。
“啊呀!这么多饭啊,我吃不掉的呀!”我急忙挥着手,尽力地推脱那碗最多的饭。
爷爷听了这话尴尬地笑了笑。
“吃不掉啊?那我帮你少盛点。”说着他又转身进了厨房。
与从前已经大不一样。
曾经的他,一到饭点,总是要千方百计的撵着我多吃饭,那我死犟着不吃,他就比我更犟。而这次,他居然不再坚持他的倔强。
不知怎的,竟渗出一丝伤感,甚至连嘴中的饭也一并觉得苦涩了,而没能常去看爷爷、陪伴爷爷悔意就弥漫在我心中,许久。
爷爷身体一直挺健康的,很少生什么病,他喜欢锻炼,早上很早就起来去公园走走,晚上吃晚饭也要到外面活动活动,精气神也很好。近几年他开始喜欢戴帽子,也许是为了遮盖头上缀满莹白点点的杂乱枯草,岁月松弛他的原本饱满的面颊,瞳仁虽仁炯炯,但蒙上一层昏黄荫翳,渐渐无力。
我偷偷看着爷爷,我知道再过一会儿父亲就要带我们回去了,我就要离开爷爷的家了,我也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几时呢?
乘着月光,透过车窗,一幢二单元前是一个挥手的人影,他只能在如水的月色下沉默着,而我们也不能再回头,我能在中秋夜里看看自己的爷爷,哪怕一顿饭的时间,便足矣。
来时的怨气一冲而散,现在徘徊心中的是那个人影,是我的爷爷。
父亲说得对,真是难得这样啊。